我大嫂说:都是这句话闹的。
三月十六号是我爸爸三年的祭日。三月十七号我娘在手术台上,医生对她说:你睡吧。她坚决不闭眼睛。后来可以说话了,她跟医生说:我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我在家,边哭边看着电视等半夜给我大哥打电话问手术结果。不小心睡过去,立刻被魇住。闭着眼睛看到人的血肉和白骨生生分离,带着血迹的头骨在我脸前晃。我想,妈的,奇闻怪谈又去多了。连带想起里头的一个方子还没机会试验呢,开始背唵嘛呢叭咪哞。不管用。怀疑次序颠倒了,也许应该是唵嘛咪叭呢哞。还是没用。头骨离我的脸越来越近,我绞尽脑汁想般若什么蜜多,突然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抱到了临时佛脚。看到旁边的电话,又开始哭。
终于手术做完,我大哥说情况还好,所有连带器官一并割除。听得出他大松一口气,话也多了。原来我娘早知道病情了,就是压着他不许告诉我和二哥。然后他说,她一辈子做主儿做惯了,哪由得别人。我吸着鼻涕说,咱们的老窝儿,没了。我二哥仍然是哼哼几声表示高兴,没得其他话说。
一家子分几个地方从事各种迷信活动。我二哥跑到公墓上对着我爸爸说:别等了,让我娘享几年福吧。后来他兴冲冲地告诉我:只觉得有三股清风,就吹走了。我说:爸爸也挺可怜的,等了三年啊。想想难受,可又舍不得娘。于是我对我爸爸的照片说,我娘对你够好的了。
好到跟他说:奈何桥上等三年。
不由得想到胭脂扣,又赶紧逼自己去想别的。
记得我爸爸去世,火化那天,我们三个偷偷开了那个小屋溜了进去。爸爸被一块黑布裹得象个婴儿。我二哥摸摸他的脸,说,还有点软呢。我隔着布握到他的手,象是木头的。我们三个说说笑笑,竟象是小时候,琢磨着去偷奶奶树上结的桃子。
感觉好像爸爸一直都在,只是每次打电话,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已。也许他真的在等。
不知所云一回吧。这几个星期,英文说法是象坐了回过山车,一颗心被抛来抛去,停下来,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