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28, 2006

奈何桥上等三年

我大嫂说:都是这句话闹的。

三月十六号是我爸爸三年的祭日。三月十七号我娘在手术台上,医生对她说:你睡吧。她坚决不闭眼睛。后来可以说话了,她跟医生说:我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我在家,边哭边看着电视等半夜给我大哥打电话问手术结果。不小心睡过去,立刻被魇住。闭着眼睛看到人的血肉和白骨生生分离,带着血迹的头骨在我脸前晃。我想,妈的,奇闻怪谈又去多了。连带想起里头的一个方子还没机会试验呢,开始背唵嘛呢叭咪哞。不管用。怀疑次序颠倒了,也许应该是唵嘛咪叭呢哞。还是没用。头骨离我的脸越来越近,我绞尽脑汁想般若什么蜜多,突然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抱到了临时佛脚。看到旁边的电话,又开始哭。

终于手术做完,我大哥说情况还好,所有连带器官一并割除。听得出他大松一口气,话也多了。原来我娘早知道病情了,就是压着他不许告诉我和二哥。然后他说,她一辈子做主儿做惯了,哪由得别人。我吸着鼻涕说,咱们的老窝儿,没了。我二哥仍然是哼哼几声表示高兴,没得其他话说。

一家子分几个地方从事各种迷信活动。我二哥跑到公墓上对着我爸爸说:别等了,让我娘享几年福吧。后来他兴冲冲地告诉我:只觉得有三股清风,就吹走了。我说:爸爸也挺可怜的,等了三年啊。想想难受,可又舍不得娘。于是我对我爸爸的照片说,我娘对你够好的了。

好到跟他说:奈何桥上等三年。

不由得想到胭脂扣,又赶紧逼自己去想别的。

记得我爸爸去世,火化那天,我们三个偷偷开了那个小屋溜了进去。爸爸被一块黑布裹得象个婴儿。我二哥摸摸他的脸,说,还有点软呢。我隔着布握到他的手,象是木头的。我们三个说说笑笑,竟象是小时候,琢磨着去偷奶奶树上结的桃子。

感觉好像爸爸一直都在,只是每次打电话,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已。也许他真的在等。

不知所云一回吧。这几个星期,英文说法是象坐了回过山车,一颗心被抛来抛去,停下来,头昏眼花。

Tuesday, March 14, 2006

九九歌

早上出门,风吹到脸上,温润柔软。吹面不寒,是杨柳风了。想起小时候,在河北,一整个冬天天寒地冻,草枯树凋,荒凉得让人心酸。每过了年,就开始盼啊盼,盼着柳树发芽,盼着燕子回来。我娘教我们九九歌,每九天是一九,过年的时候大约都是在三九,等到了七九八九,天就该暖了。那时候我总是想,九天要多长啊,差不多都一个月那么长了,春天什么时候才来呢。一天天,就这么过,渐渐忘了去盼,因为不知不觉花已经开了,燕子在梁上筑窝孵小燕子,话题也转到“知州知州,为什么把我的小燕儿锁在里头”。偶尔看到河水想起七九河开,有些淡淡的恍然,但那种充满喜悦的期待,却是需要下一个冬天去酝酿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地铁有一站在地面上,站台一边有大丛大丛的迎春花,开得正盛。

Monday, March 13, 2006

对号入座

在看Anne Proulx的The Shipping News,书的进展慢极,害得我都续借了一回。看惯了紧锣密鼓靠情节取胜的儿童科幻,十分的不习惯。不过已经耐着性子看了一半儿多,又不大舍得。唉。


书里有这么一段话:'...there was four women in every man's heart. The Maid in the Meadow, the Demon Lover, the Stouthearted Woman, the Tall and Quiet Woman.'


想了想,首先我不高而且不算安静,自己呆着有时都会自言自语;其次我对魔鬼没那么热情;再次勇敢也提不上,能够拿得上台面的敌人只有蟑螂还算体面。最后就剩草地上的女仆了,再不赶紧往上面靠一靠我这一辈子实在窝囊,女仆就女仆吧,草地上,还算个好地方。

Thursday, March 09, 2006

Project Runway


Project Runway 结束,Chloe Dao 赢了,哈哈。我从一开始就喜欢她。不过整场最好的还是 Santino 的浪花边儿裙子。 http://www.newyorkmetro.com/fashion/fashionshows/2006/fall/main/newyork/womenrunway/chloedao/

Wednesday, March 08, 2006

周三望周末

觉得这字体和背景实在难看,想找些花花草草弄上来,但又懒得琢磨怎么弄。也应该把whisper的网站连上来往自己脸上贴贴金子,但还要问她,就得写信,又不知道怎么开头。总之是懒。

正在边听齐豫边干活。阿树每看到我戴着耳机就装出非常受不了我的样子,然后捧着肚子叽叽地笑。这些可爱的同事们。回到我要说的东西上来,贴这首歌出来 - 蓝瓦顶的寺庙,斯琴格日勒唱的,蒙语。介绍上说是"选自蒙族长篇叙事诗《东柯尔大喇嘛》",不知道讲得到底是什么。我的一个毛病是喜欢听我听不懂词的歌儿。而能听得懂的,打破头也要把词找出来。这歌奇怪的轻快利落,第一次听是几年前一个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却不由得满脑子蓝天白云。

哈,什么叫无心插柳,歌词自己找上门来,而且实在很绝:

蓝瓦顶的寺庙安全吧?嘛嘛
壮实的众多弟子们还很安康吧
掉进后河里没有着凉吧?嘛嘛
快快脱下湿衣裳上北炕吧
蓝瓦顶的寺庙还漂亮吧?嘛嘛
众位弟子们呀都很安康吧
掉进那西河里没有冻着吧?啊!嘛嘛
脱下湿鞋坐到炕上吧

http://www.mtvtop.net/asp/smil/wma01.asp?id=58903&url=mtvtop_20/shiqinggrlxz/003&bt

Tuesday, March 07, 2006

中午了

窗外阳光普照。天空碧蓝如洗。只一丝云。教堂两个顶中间,竟然还有淡淡的半轮月亮,和那丝云是一个颜色。盯了半天,决定还是认它为月亮。


两只鸟在飞。


那天开车,在红灯下停住。见一群野鸭飞过,从一字阵变人字阵,想它们会不会排五行八卦阵,自己笑出声。然后记起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燕子了。


早上出门赶车,走在路上,听到远处树上磕磕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突然明白那是啄木鸟在敲虫子的门。想到一个每逢春天就变蝴蝶的人。


碰到一个遛狗的人,涎着脸皮跟人家搭讪,为的就是摸摸那头大狗。他十岁,很长很长的毛,金色巡回犬。很羡慕一个人可以跟一条狗产生的感情,尤其是那么大的狗。觉得几乎应该巴结他,让他爱上我。


在听武则天的歌儿。没有哪首歌能把一个人的心态唱得更好。我没有野心,也没那么刚强,我只坐在这儿,觉得这首歌儿很好听。只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听。还要先翻到下面把另外一个播放器关掉。 http://www.qianqian.net/html/2005-09/187.htm


眨一眨眼,云和月亮都没了。只剩蓝天。

Friday, March 03, 2006

那天在健身房里边锻炼边看电视,演的是一个博彩游戏节目,叫 Deal or No Deal。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就是摆出三十多个箱子,每个箱子里放一个钱数,从五毛到一百五十万不等。箱子上有号,玩游戏的人先选出一个箱子,不能打开,只是放在一边算是他的,当然这个箱子也就是他认为装有一百五十万的那个。然后他点六个箱子号打开,打开之后箱子里的数就作废了。这时候主持人会收到一个电话,给出一个钱数,说愿意用这个数买他箱子里的钱。这个数应该是他们算概率算出来的,我懒得想,大概就是剩下钱的平均数。愿意接受这个数字就成交,游戏结束,他拿钱离开。不愿意就继续打开更多的箱子。然后再接到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只要他不愿意,游戏就一直继续,从一次可以打开六个箱子到三个再到一个,直到只剩他自己的箱子为止。这时候,不管箱子里有多少钱,他也没得选了。


我看的那个节目里玩游戏的是个德州黑人中年妇女,非常兴奋地介绍了她的姐姐妹妹孩子丈夫,象所有这类游戏里的人一样,欢呼跳跃半晌,游戏开始。一开始手气不错,打开的箱子里钱少的占多数,啦啦队站起来直跳,她也欢心鼓舞,说上帝待她不薄。电话打过来,她挥着黑人的夸张手势,非常坚决得表示 No Deal。再打开箱子,运气却颠倒了,连着几个,都是几万几十万这样的大数。每打开一个,台下就群吸一口气,啦啦队也握着拳头表示失望。再接到电话,给她一个几万的价钱,她眼睛看看墙上还没有灭的五十万的灯,再看看她的啦啦队,他们都站起来了,也都看着那盏灯,同声说:No Deal! 就这样,他们重复着对上帝的无比信仰,一直坚持到最后两个箱子:五块和五毛。一家人却突然从沮丧中恢复过来,乐呵呵地叫:No Deal No Deal! 上帝这时候也突然眷顾了他们,箱子里是比较大的那个数。主持人问她感受,她说,她现在明白,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他的丈夫孩子姐妹,不是钱。也没再提上帝。这么说当然矫情,不过也算输得体面。


健身房一个老太太看得入神,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对我说:她要是早点接受人家给的价钱就好了。我说:这个节目不就是考验人有多贪心嘛。老太太说:要是我,我就不会象她这样。我说:我也不会。但转念,谁知道呢,在那种情况下。


想起柏拉图还是谁考验学生的那个故事,从甲点走到乙点,不许回头,拣自己认为最大的石头回来。这个游戏,不过是把石头换成钱,让人更加欲罢不能。我们的确是贪,得到的永远不够,总希望更多。失去的时候,又总以为可以抓回来。抓到最后,剩五块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不在乎。那位德州妇女大概会有半年做恶梦惊醒大哭或者做美梦笑醒然后发觉是梦而大哭。


然而知足者,就常乐了吗?迅哥儿吹着小胡子说:阿Q

Wednesday, March 01, 2006

田园将芜

我们老头儿拖着残病之躯在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回了印度。因此这几天上班就不如以前勤快,来得晚,去得早,象玫瑰说的,又有三个星期的好日子过了。伊揣着六七个月的胎儿,仍然健步如飞,过马路一往无前,我性子慢,阿树胆子小,狄福黏乎,所以四人出去,永远是我们三个胆战心惊地拉住玫瑰,怕娘儿俩还没见面就先三长两短一回。


天渐渐变长,但仍然冷。


象是一直在忙,但又没有任何成就。不知道时间哪里去了 - 啊,猪吃了。


朋友拿了霍元甲来给我看,一开始提不起兴趣,后来无聊了就放来看,却很喜欢。前一半比后一半好看。李连杰过去演的方世玉黄飞鸿,都是一个模子的,象是楚留香和陆小凤,差别只在两条眉毛对四条眉毛。这次演霍元甲,却忽然有了魂儿,也许是他所谓收山之作所以更加卖力吧。中间有一段他在乡下插秧,一阵山风吹过,所有人都停下工作,闭着眼睛享受,似乎是抄袭宫崎骏。可惜电影虎头蛇尾,前面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后来突然得道,再无凡人气息,无味之至。当然,袁和平的武术指导加上李的基本功,所有武打场景都十分完美,既夸张又可信,比起周润发同学拖泥带水的胖飞功,实在是天上地下。最后霍被打倒在台上,在朋友的包围下,绽开觉远的笑容,我哈得笑了出来。前后呼应,他倒十全。


暂时写这些,算是拔拔草。忽然记起高中时候历史老师念到“草盛豆苗稀”的时候自己忍不住,趴在讲台上笑得发抖,让我见到这个过去以为乏味可厌的暴牙中年妇女十分可爱的一面,也意识到表面类似的中年妇女其实是有很大分别的。历史老师后来成了朋友,跟她类似的其他中年妇女老师,没有。